六

周泽楷找到叶修的时候，一场厮杀刚刚结束。

站在横陈尸体中的那个背影，慢悠悠撑开伞，踏过月光和血迹。伞面落了雪，衬着血花有些艳丽。大雪在掩埋他的足印。

周泽楷丢开缰绳，快步向他行去，半途却被伞尖指住了喉咙。伞面慢慢旋向一边，其后露出叶修如常懒散的面容。他望见周泽楷，微微呆了呆。

周泽楷握住那只伞尖，然后拨开它。他刚刚赶来，呼吸尚有些不稳，鬓发沾了雪。千机伞顺着力道滑向一边，又被周泽楷抓住，连着伞后的那个人拉近自己。

久别三载的人就在眼前，却忽然说不出任何话，做不出任何动作。周泽楷不动，叶修也不动，也许连时间也不曾走动。天地间只有雪还在落下。

夜雪荒野，两人相对立着，竟然望了很久。

叶修先回过神，抽回伞。周泽楷下意识抓着不放，一双眼静静望着他。叶修对他笑了笑，向他走近了一步，举起伞。千机伞笼住两个人的身影。

“叶修。”周泽楷念他的名字。

虽然并未抬眼去看，但叶修感到青年全身放松了下来。方才乍见到周泽楷，他满身霜雪逼人，此时却都褪去了。叶修沉默片刻，说：“你怎么……长这么高了。”

记忆里还是抱着腿不说话的小团子，再到堪堪及肩的少年，没想到不过三载，周泽楷都已经比他高了。

周泽楷好像也没想到他第一句是说这个，目光有点茫然。叶修见他这个样子，更加遗憾。他手臂受了伤，此时无力抬起。

想摸头。摸不到。

想了想，叶修说：“你蹲一下。”

周泽楷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，还是依言蹲下。青年蹲在雪地里，安静仰起头看他，长长睫毛上沾了点雪。

高度正好。叶修弯下腰，受伤的手覆上青年的头顶。即使头顶要穴被置于他人掌下，魔教教主依然安静地一动不动。那只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，然后收了回去。

“好久不见啊，小周。”

没等叶修直起身，周泽楷已经抓住他的手扯了回去。千机伞跌落在雪地里，叶修被紧紧地笼进一个怀抱中。受伤的手臂被小心地空出距离安放，两个人靠得无法更近一分。魔教教主把脑袋埋进他的脖颈间。

“叶修。”青年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。

叶修沉默了一会，回抱住他。两个人相拥着坐在雪地里。

“我还没死，在这呢。”

叶修本打算横跨雪原前往关外。不过现在被周泽楷半路截住，他是走不了了。

叶修尝试过按原打算的路线走，周泽楷也不阻止他，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。而到了半夜，他迷迷糊糊醒来，就发现自己坐在马背上，周泽楷从背后把他笼在怀里，正往另一条通向魔教的路走。如此几天下来，根本是在原地打转。

叶修妥协了。

“你就仗着魔教债多了不愁是吧？”他冲周泽楷说。

然后他就看见周泽楷微笑了起来。青年点了点头，居然还应了一声：“嗯。”

武林盟主，二十七岁，在任七年尚未正式卸任，前被武林盟率众追杀，后被一手养大的魔教教主捡回魔教。现在正处于事业的低谷，感情的……

叶修打了个喷嚏，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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