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

叶修二十岁当上武林盟主。说不上一统江湖，也算是众望所归。

武林盟主穷，还要养小孩，二十岁都没媳妇。穿的衣服还是灰扑扑的，居然这样就想出席典礼。冯宪君和陶轩押着他换了新衣服，就忙着招呼宾客去了，叶修只好一个人在房间里试图把散乱的头发束好。周泽楷在门口站了一会，走过去拿起梳子。

梳齿刮过头皮，阳光温暖，照得人昏昏欲睡。叶修恍然发觉，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已经长得这么高。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独有的俊美，也已在面容中展现。镜中周泽楷垂着眼，修长手指抚过发丝，白玉簪束得整整齐齐。

叶修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：“也该给你娶个媳妇了。”

没人回答。

叶修又说：“看上谁哥帮你提亲去……嘶好疼！”

武林盟主抱着脑袋跳起来，周泽楷看看他，又看看握着梳子的手，半晌说：“不小心。”

典礼当日，春和景明。

周泽楷坐在屋顶往下看，叶修站在正气堂前，身姿挺拔。一人对着他毕恭毕敬地弯下腰，说：“天下英雄，今日起唯君马首是瞻。”

所有人向他行礼。年轻的武林盟主，是江湖上又一个传奇。

周泽楷把山楂的木签扎进牌匾后面。叶修趁着没人注意转头对他笑了笑。他的肩上落了片桃花。周泽楷伸出手想帮他拂去，忽然发觉够不到。

叶修看着少年面无表情地伸出手，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离开了。陶轩拉了他一下，他回过神继续跟正道众人谈笑，有点心不在焉。

那片桃花落在地上。

武林盟主到了二十四岁，还是没有媳妇。养大的小孩还去做魔教教主了。武林盟主一个人蹲在正气堂屋顶，忽然感觉空虚寂寞冷。

山楂真难吃啊。

他早知道周泽楷有一天会回去，也从没想过阻拦他。但放亲手带大的小鬼一个人去赴龙潭虎穴，自己只能从传到武林盟那些语焉不详的情报中极力分辨状况，这滋味当真不好受。

——魔教山下来了群蒙面的人。

叶修批语：说清楚点，长什么样？

——都被一个年轻人杀了。那年轻人长得很好看。

叶修批语：哦……当然好看。

——那年轻人在店里喝了一晚的酒。

叶修批语：不爱惜身体的小鬼都该被揍一顿！

——没付钱。

叶修批语：……没付就没付吧，从我这个月的例银扣。

——魔教那座山起火了。

叶修顿了顿，把“去看看”一句划掉。他对着那张纸看了很久，提起笔。

叶修批语：知道了。

接下来两个月，他没再收到消息。

武林盟主最近经常蹲在屋顶看天。冯宪君找他找不到，到处吼让人把武林盟主捉回来处理事务。

两个月后消息又来了。

——魔教山下的山楂都被摘了。我们被策反了。新任教主说给我们双倍例银。

随信附上一大筐山楂。

叶修瞪了那筐山楂半天，还是捡起来一颗吃了。

……难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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